孙文斌,死刑判决背后：孙文斌或许并未悔罪
今天上午孙文斌，2020年1月16日，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公开开庭审理被告人孙文斌故意杀人一案，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孙文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可能除了孙文斌家属之外，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不过我发现好多人对于这个判决有点误解，已经有很多人在期待死刑立即执行了。
从理论上看，孙文斌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法院的判决认定其“作案后报警，到案后能够如实供述其所犯罪行，应依法认定为自首”。
只不过“鉴于孙文斌犯罪性质极其恶劣，杀人手段特别残忍，情节、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虽有自首情节，但不足以从轻处罚”，所以才判了死刑。
而根据我国刑法，自首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的，因此孙文斌还有上诉的机会。
此外最高法也会对死刑进行复核。
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如果不认同目前的量刑，都有可能导致死缓或者更轻的处刑。
当然这种机会目前仅存在理论可能，因为自首轻判是“可以”并不是“应当”，法学界一直也有对“自首不是免死金牌”的讨论。
考虑到其手段之凶残狠毒，影响之恶劣，套用足球的一句术语：留给孙文斌的时间不多了，他将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然而仔细看法院的声明，我感觉还缺了样东西：为孙文斌的辩护。
既然是法庭审判，自然有控辩双方，孙文斌应该是有律师为其辩护的，或者其主动要求不用律师而是靠自己辩护，但是从现在看不出来。
如果从辩护技术角度看，孙文斌的辩护可以有三个角度，一个是刚才说的自首问题，一个是对杨文医生本身是否有过错的问题，一个是孙文斌认罪态度的问题。
自首不必说了。
第二种策略在于，虽然从目前情况看，杨文医生完全是无辜的，但是如果是从技术层面看，辩护律师可以提出是否存在治疗失当、言辞态度刺激的可能，从而将问题引入到治疗本身是否存在问题。
这是可能的一种辩护策略，但是应该是没什么用才对，毕竟什么理由你也不能杀人，不过这种策略并不少见。
比这个辩护策略更缥缈的，就是孙文斌本人认罪悔罪，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对被害人及家属表示歉意，那么辩护人可以“认罪态度好”为理由请求评判。
当然这个可能性更低，否则岂不是人人悔罪就没重判的了。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所有报道既没有提到孙文斌悔罪，也没有提到他对被害者及家属表示歉意，只提了他认罪。
认罪不悔罪？
如果不是法院的声明和相关报道全都遗漏了这个细节，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孙文斌并不悔罪，他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从此前的报道看，恐怕这个可能是比较大，因为孙文斌的行为逻辑一直是：医生治坏了母亲，杀了医生给母亲出气。
实际上，最初报道提到，孙文斌曾经扬言如果母亲有个三长两短，“谁都别想活”。
包括这次的判决报道也提到，案件发生是“因孙文斌不满医生杨文对其母的治疗，怀恨在心、意图报复”。
恐怕直到现在，孙文斌也没有放弃这种不满，他只是要同归于尽。
甚至于，他可能还觉得自己是为了母亲，是“尽孝”，是一个大孝子。
老实说，相比其他残忍的手段，我觉得这种思维本身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很少有人能像他这么残忍，但这种思维其实是普遍存在的，并且可能正孕育着下一个孙文斌。
请注意，孙文斌的思维方式错误之处在于，其对是非曲直的认定完全是靠自己内心的逻辑，既不参考专业意见，也不尊重权威机构；
甚至在民航总医院的医生建议其“医疗鉴定”时，他和家人直接拒绝，完全没有试图用投诉、医学鉴定的方式来追责的打算，而是采用了“拼命”的方式。
他不是不知道杀人偿命，他是要同归于尽。
这种思维方式，以及使用私力复仇的方式非常可怕。
可能有的人会说，我才不会像他那么极端。
但其实存有这样思维的人并不少。
还记得张扣扣么？他同样是不信任专业意见，不尊重权威机构，尽管对判决不满也同样没有上诉，而是持刀冲到对方家里杀死了他认为的“仇人”。
而当张扣扣被执行死刑时，仍然有很多人说“敬你是条汉子”，甚至认为他不该死。
我知道，肯定会有人反驳说这情况不一样，这些人会说孙文斌并没有遭遇不公，而张扣扣的母亲则是“冤死”的。
但我想问，张扣扣母亲的案子，那些替他喊冤的人是有过权威调查结论呢？还是有什么新的事实证据？
说白了，还是根据一些网络文章加上读《水浒》得到了江湖逻辑，从而靠“我觉得”、“我相信”得出来的结论吧？
要知道，正是这种“我相信”支撑了张扣扣杀人行为，也正是这种“我觉得”构建了孙文斌杀害医生的行动逻辑。
这种所谓的“觉得”和“相信”有什么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又如何能授予一个“为母杀人”者的光环？
可悲的是，正如孙文斌一直相信他“为母杀医”的逻辑正确一样，我们这个社会有太多人相信自己的粗糙而不专业的情绪判断，他们昨天可以叫喊着“张扣扣是条好汉”，今天就可能正在为“孙文斌必须死刑”点赞。
一旦他们遇到了事情，他们同样会用“我觉得”作为唯一的判断，甚至不排除使用极端的手段并依然认为自己“事出有因”。
在他们的心里，并不真正认同法治和逻辑，不认同程序正义，甚至连事实可能也不太在乎，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情绪，是“我觉得”。
下一个孙文斌，应该就出现在他们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