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巧妙利用乌克兰的国家认同分裂，吞并战略位置重要的克里米亚半岛，使乌克兰元气大伤，与欧盟整合之路步履蹒跚。

2018年11月，俄罗斯声称乌克兰的舰艇非法闯入本国水域，因此出动军方扣押船只、逮捕船员，而乌克兰则指控俄国这样做违反国际法，欧盟、北约、土耳其也跳出来劝俄国放人。俄乌两国近年来的紧张情势多次点燃。到底它们有过什么恩怨情仇？为什么会闹到如此局面？又跟常常听到的克里米亚有什么关系呢？

壹

乌克兰曾经掌握俄罗斯的咽喉水道

我们得先看看地图才能了解这块地区的战略意义。从亚速海到黑海再进入地中海，是俄国少数通往大西洋的航道之一，而克里米亚半岛刚好是掐住这条航道的关卡。而这道关卡的关键就是刻赤海峡。

刻赤海峡是连接黑海和亚速海的水道以及唯一航道，同时把俄罗斯属克里米亚半岛上的刻赤半岛和大陆上的塔曼半岛分开。海峡长约41公里，宽4.5至11公里，水深5至15米，最大水深18米，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沿岸最大城市为刻赤。

刻赤海峡东岸是俄罗斯本土的塔曼半岛，西侧是2014年被俄罗斯并吞的克里米亚半岛。那么，刻赤海峡为什么如此重要？

刻赤海峡是连接着黑海和亚速海，也是通往乌克兰港口城市马里乌波尔和别尔江斯克的必经之路。尤其对于冶金工业重镇马里乌波尔来说，刻赤海峡更是生命线。在苏联时期，亚述海是苏联内海，刻赤海峡也全部归苏联管辖。苏联解体后，亚述海和刻赤海峡成为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海上分界地区，但双方因为利益纠纷迟迟没有划定分界线。2003年，俄乌曾经达成协议，亚述海和刻赤海峡为双方共同使用的海上通道，悬挂两国国旗的船只可以自由通过海峡。

2014年，俄罗斯吞并了克里米亚半岛后，刻赤海峡两岸均在俄罗斯的掌控之下，这使乌克兰的船运业陷入困境。而随着2018年5月，连接俄罗斯本土同克里米亚半岛的大桥落成后，局势变得对乌克兰更加不利。因为俄方边境部队会对任何前往乌克兰的过往船只实施检查。有时候，检查过程会持续数天之久。船运量也因此急剧下降。而顿巴斯战争更是乌克兰港口的处境雪上加霜。

贰

俄罗斯为什么要在刻赤海峡修大坝？俄乌争夺刻赤航道

俄罗斯和乌克兰是唯一的两个环抱亚速海的国家。乌克兰和俄罗斯的船只从亚速海进入黑海或者是从黑海进入亚速海必须要经过刻赤海峡。乌克兰在亚速海有多个港口，而图兹拉岛正好位于刻赤海峡中。

乌克兰认为，图兹拉岛归乌克兰所有。俄罗斯虽然没有宣布对图兹拉岛拥有主权，但据俄罗斯媒体报道，俄罗斯曾希望同乌克兰共同使用图兹拉岛。分析人士认为，在这背后，双方所争夺的真正利益其实是控制刻赤海峡的航道。俄罗斯希望同乌克兰在相同平等的条件下使用刻赤海峡的航道。2003年前每艘俄罗斯船只通过刻赤海峡必须要向乌克兰缴纳费用。另外，由于该地区拥有丰富的鱼类、石油、天然气资源，所以控制刻赤海峡航道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和经济意义。

事实上，苏联解体后，乌俄两国便激烈争辩刻赤海峡的界定问题。双方都以1982年签署的国际海洋法条约为依据，俄罗斯和乌克兰在1990年代先后加入了这一条约。乌克兰认为，必须根据国际法划分亚速海、黑海和刻赤海峡的水域，以确定相关国家在该地区的主权边界。俄罗斯则主张，在亚速海和刻赤海峡只划分海底边界，水面边界不划分。

正是在这种背景之下，刻赤海峡对岸俄罗斯方面的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以避免刻赤海峡俄方堤岸受海水侵蚀破坏及保护生态环境为由，未经与乌协商，从2003年9月份起开始兴建堤坝，试图将图兹拉岛和俄罗斯本土相连接在一起。当堤坝的另一端延伸到距离乌克兰当时控制的图兹拉岛的海滩仅仅有102米远时，乌克兰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图兹拉岛派遣了大批全副武装的边防兵和特种部队，并在图兹拉岛上迅速构筑了防御工事。此时，俄罗斯已经单方面在刻赤海峡朝乌克兰方向修建长达3000多米的堤坝。刻赤海峡危机由此爆发。

与此同时，乌克兰海军和空军也加紧了在当地的巡逻。图兹拉岛周围的气氛马上紧张了起来。乌克兰时任总统中断了在南美洲的访问活动，直接飞抵图兹拉岛，视察了当地的形势。库奇马说，他不理解俄罗斯的举动，他觉得俄罗斯不尊重乌克兰和乌克兰人民。

经乌俄最高领导人的反复磋商，俄方停止了大坝的修建，双方也同意通过谈判解决刻赤海峡问题。

在经历了多轮的外交磋商之后，乌俄双方于2003年12月24日签署了联合利用亚速海和刻赤海峡的协议。协议规定，乌俄双方共同组建一个联合机构来管理刻赤海峡的事务，并规定所有第三方船只只有经乌俄双方同意方可进入刻赤海峡，乌俄双方共同开发和使用刻赤海峡。尽管如此，长达3000多米的堤坝也已经修好了，这就是“明修栈道”？

叁

曾经身在“乌”营心在“俄”的克里米亚，彻底封堵？

历经17-18世纪的扩张，俄国先后将乌克兰和克里米亚纳入版图。到了20世纪苏联时期，赫鲁晓夫为了庆祝乌俄统一300周年，宣布把克里米亚划入乌克兰管辖区。当时因为这两地还是在苏联统治下，所以这个决定只有象征意义。没想到，后来苏联解体，克里米亚反而成了独立建国的乌克兰一部分，跟现在的俄罗斯分家了。问题是，克里米亚虽然是乌克兰的自治区，但人口却以俄罗斯人为主，对乌克兰并没有归属感，反而比较认同俄国。在此同时，夹在欧盟和俄罗斯之间的乌克兰，也一直有亲欧和亲俄两派势力对抗。

这些汹涌暗潮终于在2013年点燃。当时的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拒绝签署跟欧盟的自由贸易协定，引发亲欧派的大规模街头抗争，政局陷入动荡不安。2014年，国会通过总统弹劾案，总统正式下台。但克里米亚对新政权不满，当地议会转而请求俄国派兵维护秩序。俄国抓住机会出兵，很快占领机场、议会等重要地点。随后克里米亚发动公投，压倒性通过“脱乌入俄”，并且在投票两天后跟俄国正式签署协定，成为俄国一部份。

尽管乌克兰宪法规定，领土变更必须要全民公投，克里米亚地方公投是违宪无效的，另外联合国大会也投票同意这次公投不符国际法，但木已成舟，现实状况就是俄国吞了克里米亚，还盖了一座克里米亚大桥，直接连接俄国本土和半岛，进一步巩固主权。

也就是说，俄罗斯除了修建堤坝，还要在刻赤海峡上方修一座桥。

肆

克里米亚跨海大桥：欧洲最长的桥梁

实际上，在盖克里米亚跨海大桥之前就有过刻赤海峡大桥，是一条曾经建成、损毁又重建的桥梁。旧桥横跨刻赤海峡连接俄罗斯塔曼半岛的丘什卡沙嘴到前乌克兰克里米亚半岛的刻赤。在缺乏桥梁的时候两岸的交通由汽车渡轮接驳俄罗斯的卡夫卡兹港和克里米亚的克雷姆港，早期更有铁路渡轮服务，但后来因为技术问题而停办。在沙皇时代这条桥梁的计划最早被提出，但因为一战与革命等缘故而无力建设，之后由德国建筑师阿尔伯特·斯佩尔于1943年二战时正式构思动工，目的是为了加速德国在高加索战役中进攻苏联，并成为德军前往高加索区域的重要交通建设之一，不过在大桥完工前克里米亚半岛已经在同年10月由苏联红军解放，苏联接手德国人遗留下来的工程，于1944年11月完成了全长4.5公里的铁路大桥，但因为施作简陋，而次年2月因为桥墩缺乏防波堤保护而遭浮冰撞毁。苏联解体后政治分家，因此大桥一直未能建成而沦为纸上谈兵。1994年甚至提出过海峡隧道的方案，这些计划都因为资金与共识不足而未能实现。

2014年俄罗斯占领克里米亚半岛后，俄罗斯将海峡隧道方案纳入考虑，但由于受到制裁，俄国企业将在没有国际保险与工程外包的情况下独自承建此计划，当地地质有断层与泥火山，施作较为困难，最终选择跨海大桥方案进行重建，斥资37亿美元兴建连结俄国本土与克里米亚半岛间的唯一直接桥梁“克里米亚跨海大桥”。

由于资金等原因，直到2018年5月，18.1公里长的克里米亚跨海大桥道路部分工程完成并通车。克里米亚跨海大桥是克里米亚与俄罗斯本土唯一的陆上通道，对俄罗斯而言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在通车典礼上俄罗斯总统普京亲自驾驶卡车驶过大桥。

俄罗斯为阻止其他国家舰船随意通过海峡，在大桥中央只保留了一个100米左右宽度的跨径作为航道，必要时非常容易封锁海峡通道。俄罗斯以大桥安全为由，加强检查进出刻赤海峡的乌克兰船只，引发乌克兰不满。不过因为欧盟认定是违章建设，参与建设的企业已经被列入黑名单。克里米亚大桥通车后取代葡萄牙的瓦斯科达伽马大桥成为欧洲最长的桥梁。2019年铁路部分也将完工。

大桥建好后，车流量不断上涨。进入夏季后，约有225万辆汽车从大桥上通过，其中，单日车流量达到36000辆，创下新纪录。亚速海似乎朝着俄罗斯“内湖”的方向发展……

2014年危机后，克里米亚通过全民公决归并到俄罗斯，刻赤海峡两岸都成为俄罗斯管辖地区。但是乌克兰在亚述海沿岸仍然有领土，有海岸线及港口，这些地区与乌克兰在黑海的沿海地区和港口的海上联系必须穿过刻赤海峡，因此两国关于刻赤海峡权属的争议越来越激烈。乌克兰一方面不承认克里米亚归并俄罗斯，一方面坚持刻赤海峡是国际水道，乌克兰可以自由航行。

因为位于亚速海的2大港口别尔江斯克、马里乌波尔是乌克兰出口谷物、钢铁、原油等商品，以及进口煤碳的海上咽喉。乌克兰是世界主要玉米和小麦生产国之一，主要供应欧洲、中东和亚洲市场。马里乌波尔出口钢铁占全乌克兰出口收益的1/4。这些港口是乌克兰经济的关键，若有一天马里乌波尔的货运出口遭封锁，每天都要承受严重损失。俄国在此处找乌克兰麻烦，无非是打压乌克兰经济，乌国当然忍无可忍。俄罗斯则坚称刻赤海峡是俄罗斯领海，其他国家军舰通过必须获得俄罗斯同意。

伍

为何如此重要？引发刻赤海峡危机的深层次原因

乌克兰对俄罗斯建造大桥极为不满，多次指责俄罗斯妨碍乌克兰的自由通行权，双方争执越来越激烈。在2018年冲突爆发前，双方都曾以非法航行为由多次扣留对方船只。

2018年11月25日，俄罗斯海军拒绝让3艘乌克兰海军船舰通过刻赤海峡，并扣押了这3艘海军船舰及20余名人员，两国关系顿时剑拔弩张。刻赤海峡扣船事件发生后，乌克兰宣布实施战时状态。这是俄乌交恶以来，乌克兰首次采取这一措施。

2019年7月25日，乌克兰国家安全局于敖德萨州伊斯梅尔扣留了俄罗斯油轮“尼卡精神”号，乌克兰方面称该油轮曾参与2018年刻赤海峡冲突中扣押行动。2019年8月30日，被俄罗斯扣押的24名乌方人员回到乌克兰。

虽然刻赤危机表面上看是乌俄双方的领土争端，其本质上却是双方为争夺该地区经济利益和战略生存空间而发生的直接冲突。

首先，俄罗斯石油巨头之一的卢克石油公司的专家认为亚速海和刻赤海峡的海底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对此乌方表示认同，并表示在距刻赤海峡不远的海底大约有120处石油和天然气开采点。因此，对于在能源方面严重缺乏，几乎完全依靠俄罗斯供给的乌克兰来说，刻赤海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其次，刻赤海峡的地理结构决定了，可供通航的区域只有在海峡中央靠近乌克兰一方的一条狭长水域，因此乌方每年向通过刻赤海峡的俄罗斯船只征收一亿美元左右“过路费”，如俄方获得刻赤海峡的控制权或双方共同拥有该水域的控制权，那么乌方将因此遭受不小的经济损失。

再次，由于刻赤海峡是俄罗斯南部重要港口的唯一的出海口，因此无论是在军事还是经济上对俄罗斯来讲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俄罗斯实际控制着克里米亚且拥有克里米亚跨海大桥，未来双方相互指责对方违规的口水战也还将持续一段时间，而亚速海和刻赤海峡归属问题很难在短期内得到解决。